談心

“小姑娘, 你快滿16周歲了吧？明天帶著戶口本，來派出所辦個身份證吧。”

葉蓁蓁一怔, “我10月份才過生日, 現在就可以辦麽？”

“可以了。”

葉蓁蓁點點頭，想到馬上就要有自己的身份證了，她還是挺開心的。

把葉蓁蓁母女倆送回家後, 阮林江不好一直呆在葉家，把她們送到家門口就打算走了。

葉蓁蓁有點舍不得他，兩人約好明天上午一起去逛超市，葉蓁蓁才肯放他走。

“咳咳。”阮林江走後，趙秋月對葉蓁蓁說：“蓁蓁, 你過來，我們談一談。”

“談什麽？”葉蓁蓁現在對媽媽可沒什麽好臉色。

趙秋月有點吞吞吐吐地說：“你和……你和小阮的事。”

葉蓁蓁一聽, 倒是來了點興趣, 母女兩個人便在客廳裏坐了下來。

“蓁蓁，你以前跟媽媽多親啊？現在這是怎麽了？媽媽有多愛你，難道你不知道麽？”趙秋月難受地說：“雖說救了你的人是小阮，可要是媽媽在場, 媽媽就是死，也會救你……”

葉蓁蓁知道媽媽說的是實話。女子本弱, 為母則剛。為了保護她, 媽媽絕對可以豁得出去自己的性命。

可是……她生媽媽氣的原因，根本就不在這裏。

關於這件事，葉蓁蓁已經說煩了。她現在連吵架的力氣都沒有了, 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趙秋月長嘆一聲，低聲說道：“上午你和我吵完架之後就走了，媽媽一個人在家裏想了很多。蓁蓁，媽媽知道你說得對，媽媽不應該覺得受害的女孩子羞於見人，錯的是那個施暴者……媽媽恨，媽媽當然恨他啊！可是社會的輿論如此，媽媽也是沒有辦法……”

“媽媽，正因為人人都像您這麽想，所以那些被人侵害的女孩子才會不敢站出來。長此以往，這個社會的輿論就會越來越畸形……您忘了我跟您分享過的一段話麽？‘不要習慣了黑暗就為黑暗辯護，不要為自己的茍且而得意，不要嘲諷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熱情的人們……我們可以卑微如塵土，不可扭曲如蛆蟲！”

葉蓁蓁說這段話的時候由於情緒太過激動，不由自主地落下了眼淚。她不想讓媽媽看見自己脆弱的樣子，所以她別過了頭，默默地擦著眼淚。

看著女兒的背影，趙秋月難受得說不出話來。她張了張嘴，湊過去抱住了葉蓁蓁的肩膀，啜泣著說：“蓁蓁，媽媽知道你說的都對，可是，你是媽媽的女兒啊……媽媽也想維護這個社會的公平正義，可是媽媽不忍心看著你被人指指點點，媽媽不想讓你受到那樣的傷害……”

葉蓁蓁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媽媽哭過了。聽到媽媽的哭聲，葉蓁蓁心裏也不好受。她長籲一聲，盡量心平氣和地對媽媽說：“如果您真的愛我，就請您尊重我的意見，不要再在我的心口上劃刀子了。”

趙秋月點點頭：“媽媽聽你的，媽媽什麽都聽你的……你想告就告他，不用小阮家的律師出面，媽媽出錢給你打官司……你想出國，媽媽就是傾家蕩產也會讓你出國……媽媽什麽都不求，只要你快快樂樂的。”

聽到媽媽這麽說，葉蓁蓁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淚又忍不住掉落下來。

她不知道媽媽是不是真的被她說服了，也不知道媽媽是不是真的徹底改變了原有的想法。可是經過這場一場長久而漫長的鬥爭之後，葉蓁蓁終於聽到了這句她想要的話，她只覺得心裏面的一塊大石頭終於放下了。

從現在開始，她終於可以從這場傷人又傷己的內鬥中解脫出來，和家人一起一致對外。

沒有什麽比一家人齊心協力，更讓人感到心安的事情了。

見媽媽哭個不停，葉蓁蓁從茶幾上抽了幾張紙遞給媽媽，自己也拿了幾張擦去鼻涕眼淚，“好了，不說這個了，您不是要說我和小阮的事兒麽？”

“嗯。媽媽想過了……或許以前……是媽媽的想法太狹隘了。你知道的，媽媽不僅是家長，還是老師，老師怎麽可能允許學生早戀呢？更何況你還是媽媽的女兒。你還小，媽媽擔心你。可是現在，媽媽不知道還能以什麽樣的理由阻礙你們。說你年紀還小，看不準人，可能會受傷害？可是媽媽活了這麽大歲數，也沒看明白呀！”

說起自己識人不清這件事情，趙秋月痛苦地捶了捶胸口，大有一種恨不得以死謝罪的架勢，看得葉蓁蓁十分難受。

她拉住媽媽的手說：“既然您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，那就別太折磨自己了。”

趙秋月點點頭，繼續說道：“小阮他……他是個好孩子。以前我不了解他，通過這次的事兒我才知道，他很有擔當，也很有能力，不像那種不懂事兒的毛頭小子。以前媽媽總是不想讓你太早談戀愛，可是現在媽媽又覺得，多一個人照顧你也挺好的。你是獨生子女，沒有兄弟姐妹，而爸爸媽媽正在漸漸老去，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……”

“您能想明白就好了。”葉蓁蓁聽到媽媽這麽說，有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。哪怕這回她受了一次驚嚇，能讓媽媽想明白也算值了。

“不過，媽媽還有幾句話，需要囑咐你們。女孩子太早……那個，對身體不好。你們還是要保證純粹的精神戀愛，你可以答應媽媽麽？”

葉蓁蓁點頭保證：“您放心，他真的很尊重我。我也有分寸，不會亂來的。”

趙秋月若有所思地說：“媽媽還得再和他談一談。”

“媽媽……”葉蓁蓁有點擔心，“您可別為難他啊。”

“我知道！”趙秋月瞪了女兒一眼說，“他現在是咱們家的恩人，媽媽怎麽會恩將仇報呢？”

“您也別太捧著他，對他太客氣了。”葉蓁蓁囑咐她說：“我又不是貨品，不是用來報恩的禮物。我和他是平等的關系，這個分寸，您得拿捏好了。”

“知道啦！”趙秋月搖搖頭說：“看看你，小小年紀，都開始反過來教育媽媽了！”

“我說的不對麽？”

“對對對，你說得都對！”趙秋月看著女兒，驕傲地笑著說：“我的女兒是世界上最棒的女孩子！媽媽也不知道燒了幾輩子高香，才生出來你這麽一個好女兒。”

“行了，您就別給我戴高帽子了。我去跟小阮哥哥說一下，讓他有個心理準備。他今天帶我去看了套房子，就在咱們隔壁小區，是他新買的。明天上午我和他約好一起去超市買東西，中午帶他回家吃飯，您看怎麽樣？”

“行，沒問題，媽媽一定給你們做一桌子好吃的。”趙秋月說完，忽然壓低聲音問她：“他在咱們這兒買房了？”

“對啊。”

“喲，那他家庭條件挺好的吧？”

葉蓁蓁警惕地說：“媽媽，您這就開始調查人家戶口啦？我可警告您哦，我們倆之間可沒有什麽金錢利益的關系，我們純粹是因為彼此欣賞才在一起的。您別給我拖後腿！”

“我知道，媽媽是那種拜金的人麽？倒是你爸爸，和你奶奶，他們才是嫌貧愛富。你和我說這話，還不如囑咐囑咐他。”

“是啊，爸爸那邊我也得囑咐一下。”葉爸爸情商不穩定，就是個二逼，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突然雷別人一下。葉蓁蓁要正式帶小阮回家吃飯，還得和爸爸提前交待一番，也得給阮林江交個底，讓他有個心理準備才行。

“媽媽是擔心他家太有錢了，你在他面前會自卑。”趙秋月說：“這一點你可千萬不要擔心，咱們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，但是在市區，在本地，也是有好多套房產的。固定資產加起來，怎麽著也有那麽個五六百萬了吧？還有現金……”

“哎呀媽媽，您就別說這個了。”葉蓁蓁覺得他們家要是想和阮家比資產，簡直就是個笑話。

“不行，我得說清楚了，讓你心裏有個底。咱家的生意雖然收入穩定，不過爸爸媽媽一直都沒有辭職，你知道這是為什麽麽？因為不管是什麽生意，那都是有很大風險的。可是公職就不一樣了。旱澇保收，有退休金，有醫保。這樣我和你爸老了，怎麽著都不用你操心。在家庭條件這方面，你一點都不用覺得你不如別人。”

“好了好了，我知道了。”老實講，聽到媽媽這麽說，葉蓁蓁心裏還是挺高興的，起碼她先前那個可怕的猜測沒有成真。媽媽並不是因為覺得她“不幹凈了”，才會答應她和小阮的事。而是因為阮林江在這次突發事件中的表現，受到了媽媽的認可，媽媽才會答應的。

這讓葉蓁蓁覺得心裏頭松快多了。

葉壯志下班回來時，母女倆已經談得差不多了。自從葉蓁蓁和阮林江的事情被趙秋月發現之後，母女二人已經很久沒像今天這樣好好談心了。這一次把話說開之後，兩個人心裏都好受了不少。

只是趙秋月心裏，還有一件事情十分擔心。她欲言又止了好幾次，才低聲問出來：“蓁蓁，小阮的病……現在怎麽樣了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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